在亲眼看见【神殿】之前，我一直以为神殿一定是一幢雄伟壮阔的西式教堂建筑。
空寂的广场，高大的礼拜厅，充满神圣感的装潢——肯定是这样的感觉。
但实际上……
当我和普雷曼来到所谓神殿外圈的边缘时，我只看见了一排交错纵横的单层建筑。
就像齿轮一样一凹一凸的临街平房，每一间都是门户大开的样子。从外面向内张望，似乎就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大厅而已。
信徒打扮的人在临近的街道上来往不绝，但大都只是和我们一样向神殿的方向祈祷，并不进入那些外围的房间。
普雷曼：进入这些房间的话意味着你提出了进入神殿朝圣和祈祷的申请，如果不具备足够的财富是非常失礼的。
第七剧：啊、我知道这是限制人数的手段，不过神殿拿着信徒的钱都去干什么了呢？
普雷曼：听说九成都花在神官们的衣食住行上了。
第七剧：恩格尔系数还真是高啊……
普雷曼：这些都是申请进入外圈朝圣的地方，我们要去的是中圈。
沿着神殿外围向西行走，一所高大的宫殿在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可辨。
从之前看过的地图来判断，那一定是住着莱特达克国王的王宫。
这座宫殿倒是有着正儿八经的外围护墙，里面能看见一些尖顶房屋的屋顶，颇有童话故事里住着公主的城堡的感觉。
和边上那神殿外围的单层平房相比，不说的话我一定以为这宫殿才是真正的神殿了。
在宫殿外墙和神殿外围的交汇处，有一间异常宽阔的大厅。那敞开的大门足以让四辆汽车并排通过吧。
普雷曼：这里就是接待中圈朝圣申请者的地方噢，一般的信徒可完全没有进入的资格。
第七剧：话说神殿外围都是这种开放式的大厅吗？没有一个正门一样的入口么？
普雷曼：随意敞开大门的话，人们只会觉得它庸俗而缺乏神秘感。有的时候信仰是需要这种神秘来维持的。
第七剧：神学还真是讲究多呐。
普雷曼：哈哈，第一次来神殿之前我也是这样想的。
走进这庞大的大厅，沿墙一圈都摆满了座椅，而大厅的中间却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墙边稀稀疏疏地坐着不少人，每一处都是两人一组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这些等待的人中有的衣着奢华，有的虽然低调沉稳但却不能掩饰气质上的高高在上，还有的则是以体魄显示着自己的强大。
富人、权力者、个体实力出众的强者……没有一个在座的家伙不散发出这类气息。
相比之下，穿着改制罂粟小姐衣物的瘦小的我显得就像乞丐一样，在他们面前完全抬不起头。
而身边的普雷曼却更像是军队中巡视自己部下营房的长官一样环顾四周，然后带着我地朝一个方向走去。
普雷曼：这不是三花旭大人吗？真是意外的偶遇呢。
？？：哎呀，你是……普雷曼？
普雷曼主动上前招呼的人是一位又胖又矮的老人，若是站起来肯定没有普雷曼高，但宽度却比我和普雷曼加起来还要更胜一筹。
老人装着礼服一样的富人装束，头发已经全白，脸上剃得干干净净地没有一点胡须，看上去只有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不过那苍老得嘶哑的声音，却仿佛八十多岁行将就木的垂暮之人。
普雷曼：记得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进神殿中圈时只和您稍稍聊过几句，没想到今天还能被记住真是我的荣幸。
三花旭：哪里哪里，像您这样才华出众、品貌兼备之人，老夫只要看过一眼就不可能忘记。
普雷曼：您太看得起我了。话说今年也是和……财政部长一起来朝圣吗？
名为三花旭的老人身边坐着另外一个衣着更严肃的中年人，不过他只是一言不发地扭过头去，根本不理睬我们。
三花旭：不用管他，那个工作狂除了工作之外的话题都懒得开口。
普雷曼：啊哈……
三花旭：话说普雷曼，你已经顺利地坐上了拓荒队指挥官的位置了吗？
普雷曼：托您的福一切顺利，最近也刚刚完成了一次拓荒任务，现在稍微有点休假的时间呢。
三花旭：刚刚完成了最近的拓荒啊……
老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脸上原本平淡的笑容突然变得明显了。
三花旭：现在大概很需要钱吧？
普雷曼：哎呀呀……
普雷曼：在神殿接待厅这么神圣的地方还是不谈这种俗事比较好吧？
普雷曼：如果方便的话，晚上我请允许我招待您一餐，到时候再慢慢细聊也行。
三花旭：…………
三花旭：哈哈——老夫看你别当什么军人了，来做商人吧！
普雷曼：这个嘛，见识过您这么厉害的人之后，我原本还有一点从商的心念也基本都熄灭了呢。
三花旭：呵呵，说得老夫好像罪魁祸首一样。
普雷曼：啊——对了对了，还没有跟您介绍呢……
攀谈了好一会儿，普雷曼突然把我推到了话题的前端。
普雷曼：这位是第七剧，也算是我这次来莱特达克的随行人员和保镖。
第七剧：您好……
普雷曼：这位大人是三花旭，数之国的“经济之父”，掌控着周围数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普雷曼：我第一次去中圈朝圣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位非常友好的长者。
三花旭……和“一日高”类似风格的姓名呢，不愧是数之国的特色。
三花旭：哎哟——这位小哥也是我数之国的子民吗？
哎哟——您也和一日高有着一样的反应呢。数之国的人老乡意识都这么重吗？
第七剧：抱歉，其实并不是。
第七剧：“第七”算是古姓。近代的子孙大都已经抛弃了数字，改姓“第”。
第七剧：像我这种还沿用古姓的家庭是极少数呢……
三花旭：…………
三花旭：老夫有听说过中古时期数之国对流放之人处以除籍的惩罚，不允许他们沿用国姓中的数字。
三花旭：想必您的祖先原本也是与我们一脉相承的吧，如今却不知身在何方，真是罪过呢。
第七剧：唔…………
虽然我的描述并不是撒谎，但那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姓氏演变，跟你根本没关系啊！
这种莫名牵扯上国之亲缘的关系，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三花旭：对了普雷曼，除了随从你的引荐人呢？一会儿神官到了看见你这个样子，只怕是要把你撵出去了吧。
普雷曼：引荐人？啊……您误会了，这次我不是以朝圣者的身份前来。
三花旭：……？
普雷曼：我就是第七剧的引荐人。
三花旭：嚯……
三花旭的眼睛仍旧微微半眯着，笑容却完全收敛了起来。
三花旭：这个比你看上去还年轻的细皮嫩肉的家伙，真的有资格进入神殿中圈吗？
第七剧：…………
普雷曼：哈哈，第七剧和您相比的话可能不值一提，至于能不能去中圈要看神官的判断。
普雷曼：不过……第七剧的地位在我们诚之国，可算得上是“救国英雄”。
第七剧：………………
普雷曼：诶嘿。
太夸张了吧普雷曼！不觉得这个牛逼吹大了吗？
而且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故意提高了音量，你没看到周围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看过来了吗？
还有那斜瞟我一眼的“诶嘿”算什么啊！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让我很为难啊！！
三花旭：救国英雄……
第七剧：呃，那个……
普雷曼：——看样子三花旭大人您不太相信呢。作为特别的招待，我破例让您一饱眼福好了。
普雷曼拍了拍我们随身携带的大箱子，微微弯下腰去凑到三花旭的耳边。
普雷曼：这是第七剧为我们斩获的成就。除了我们拓荒队的人之外，这世界上您可是第一位亲眼目睹的人。
三花旭：哈……什么东西这么神秘？老夫活到这把年纪，稀奇古怪的东西可没少见。
三花旭：别使出什么忽悠人的把戏来捉弄老夫。
普雷曼：您放心，我普雷曼既没有那个胆子，血统遗传的许愿能力也不可能骗过您。
三花旭：……好，老夫看看再说。
普雷曼将大箱子移到自己身前，取出一串钥匙。
我这才看见大箱子的侧面有一排好几个钥匙孔，似乎这箱子不止有表面上看到的一大格而已。
普雷曼插入一把钥匙，轻轻一转，大箱子上大约半米多长的一块区域立刻应声松动了一点。
普雷曼轻轻打开松动区域的外盒，缓缓露出一条缝，让三花旭能稍微瞥见里面的一景。
三花旭：……？
三花旭：……！？！？！
三花旭：这个是——！？
嗒！看到三花旭如此的反应，普雷曼满意地将箱子合上。
三花旭：那……那玩意儿是什么？？
普雷曼：是一颗牙齿，三花旭大人。
三花旭：……什么样的野兽能有如此恐怖的牙齿？？
普雷曼：野兽？不，这是虫牙。
三花旭：…………
三花旭：虫？？？
虽然三花旭还能驾驭着自己的表情始终镇定如初，但是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声音都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惊慌。
普雷曼：是的。为了容纳这颗虫牙，就占据了这容器外层上半层的空间。
三花旭：那……
三花旭：内层装着那条虫的本体吗？
普雷曼：这家伙最多能装下一条鄂钳或者两条虫腿就已是极限，虫身还躺在拓荒队的研究室里呢。
三花旭：…………
三花旭：你们拓荒队啊……还真是搞了个大新闻。
普雷曼：呵呵，让您见笑了。关于我们拓荒的消息估计过些日子就能口口相传到数之国和技力之国吧。
普雷曼：对了，今晚您到底有没有兴趣赏脸共饮一杯呢？
三花旭：这个嘛……
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名为“惊奇”和“畏惧”两种表情正在三花旭的脸上争夺着领地，一时间胜负难料。
就在这时，接待厅的中间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伴随着一点嘶嘶的声响，空间如水波般荡漾了起来。
一条裂缝凭空划开，宛如两扇垂帘。一双白皙的手握住了垂帘的两侧，轻轻地把它撩开。
一个白色的女性如同穿越了空间就这样出现在大厅的正中央。
白色的神圣外袍，白色的皮肤，白色睫毛，白色的散发，甚至连瞳孔中都带着些白色的闪光。
如此炫目的白色的美人，一时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大厅内所有的谈话声全部戛然而止，没有一个人的视线能从她的身上移开。
？？：各位来访者，欢迎来到第十六号中圈接待厅。
？？：吾名洽洽，掌管“接洽”的中圈神官。
？？：请待我先行检验在场的各位是否都有符合条件的引荐人和足够的财富，再由我带大家面见今天的审核官。
第七剧：…………
没有依次询问，洽洽神官只是稍稍环视了一周，目光在每个引荐人的脸上略加停留，很快便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洽洽：好。各位请。
挪步到一旁，洽洽对着来的空间裂缝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是要……从这里进去？？
连这种看上去很高级的玄幻设定都能实现，我对西维神的“万能”又刷新了一次认知的上限。
三花旭：普雷曼，剩下的话我们晚上再谈吧？
普雷曼：……您能答应我的邀请是我的荣幸。
人群依次进入了洽洽神官出现的缝隙，就像穿过墙上的一个破洞一样跨入了另一个空间。
我和普雷曼落在队列的最后，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意外的紧张。
普雷曼：放轻松，就像跨过门槛一样进来就行了。
说完，普雷曼也消失在了空间裂缝里。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我和神官两人。
洽洽：进去吧，小疯狗。
第七剧：哦哦……
……嗯？小疯狗？
是我听错了吧……怎么会出现这种莫名的称呼呢。
空间裂缝的另一头，是一条室内走廊。
两侧和顶部都是完全封死的，足以给刚刚进入的来客一种突如其来的压抑感。
走廊并不长，尽头似乎是一个较为宽阔的大厅，好像已经有一个人影在那里等候我们了。
洽洽：请申请者和引荐人两人一组依次面见审核官，其他人请在此耐心等候。
三花旭：神官大人，可否打扰一下？
洽洽：您请讲。
三花旭：小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今天负责评品我们的审核官是哪一位神官大人呢？
……小生？
刚才在普雷曼的面前还一直在自称老夫，到这儿怎么就变成小生了？
看洽洽神官的模样……无论如何也没有超过二十岁吧。
洽洽：今天的审核官是希尔卡莉大人。
普雷曼：…………
第七剧：…………
三花旭：噢，和你上次朝圣时是同一位审核官呢，普雷曼。
普雷曼：啊……嗯。
希尔卡莉啊……打过一些交道，总体感觉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一个人呢。
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审核的效率似乎很快，不一会儿等待的人就只剩下了四人。
已经审核完毕的人没有返回我们这里，大概是从其他的出口离开了吧。
洽洽：三花旭和你的引荐人，请。
三花旭：啊哈，轮到小生了？
三花旭：普雷曼，你今晚在哪里招待老夫啊？
普雷曼：……就在莱特达克最富盛名的“国色香”吧，“半日”之时恭候您的大驾。
三花旭：好，那老夫就和财政部长先行一步了。
普雷曼：您慢走。
第七剧：…………
第七剧：所以说他到底是“小生”还是“老夫”呢？
普雷曼：这个啊，你会感到奇怪其实也不奇怪……
第七剧：说话能不这么绕么……
普雷曼：——洽洽神官大人，能麻烦您告诉第七剧您的年龄吗？
洽洽：……
洽洽：今年入夏后满618周岁。
第七剧：…………
第七剧：……………………
第七剧：本蝼蚁知错了……请您恕罪……
洽洽：无妨，我不介意，小疯狗。
第七剧：啊哈哈……
第七剧：啊？
又是“小疯狗”，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绰号啊……
洽洽：第七剧和你的引荐人，请。
普雷曼：到你了，第七剧。
第七剧：……嗯。
走过走廊，我和普雷曼来到一个圆形的大厅中。
这个地方倒是不同于神殿外围的接待厅，颇有一点西式教堂的味道。
顶部的自然光泻入屋内，洒在面前的神官身上，神圣的气息瞬间浓烈了很多。
只见面前的神官拉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了那头淡金色的短卷发和熟悉的宁静的脸。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此时的希尔卡莉看上去更加地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一样。
希尔卡莉：欢迎来到神殿，朝圣者。
希尔卡莉：我是掌管“通缉”的中圈神官希尔卡莉。
第七剧：“通缉”……
我回想起之前墨川推测说希尔卡莉可能是掌管“罪恶”的神官。听到希尔卡莉本人这么说，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希尔卡莉：——看来这番自我介绍有点多余，大家都是最近才见过面的人。
普雷曼：不过今天的主宾之位却是完全相反啊。
希尔卡莉：哪里的话。虽说现在是在神殿进行正式的资格审核，也不需要多正经。
希尔卡莉：是否拥有资格和自己如何表现是无关的。在踏入神殿的范围之前，朝圣者是否能通过审核就已经注定了。
希尔卡莉：让我看看……引荐人和本人的心性都没有问题。许愿能力不太看得清但能够感受到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第七剧：…………
普雷曼：可以通过吗？
希尔卡莉：我要再确认一件事，才能肯定地给予你们通过初审迎接下一步测试的资格。
希尔卡莉：第七剧，把嘴张开。
第七剧：……嗯？
普雷曼：你嘴里藏了什么东西吗，第七剧？
第七剧：不，怎么会藏东西……
正当我分神的时候，希尔卡莉神官忽然走近，双手用力地捧起了我的脸。
希尔卡莉：这是上次没有完成的继续。
第七剧：——唔！！
我的嘴被一双冰冷的唇堵住了。
普雷曼：————？
希尔卡莉的睫毛扫过我的脸颊，目光紧紧地注视着我口腔的方向，好像生怕错过了什么。
没有一丝温度和情绪的嘴唇中，一条同样冰冷的舌头如蛇出洞般窜了出来，在我的口中游走。
她的舌尖抵住了我的舌面，忽然不动了。
第七剧：……！
我本能地想要挪开自己的舌头逃避那追踪一样的游蛇，但无论逃到哪里都能被希尔卡莉紧紧地追上。
第七剧：…………
舌头在我口中的交缠带来的负面刺激令人难以招架，我逐渐没了逃避的力气，只能任凭她宰割。
希尔卡莉的舌尖最终在我的舌头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双手才慢慢松开我的头，将自己沾满了唾液的舌头从我口中取出。
普雷曼：……………………
第七剧：哈呼……哈呼……
希尔卡莉：…………
希尔卡莉一脸漠然地保持着伸出舌头的状态，冷冷的目光中也同样没有半分感情。
那绝对不是什么品位余韵的姿态，而是严肃到能洞察一切的审视。
此时的希尔卡莉在我眼中俨然是一位严厉到无法撒谎的判官。
我的脑海中也因此完全没有去思考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在心头乱窜不止的不安。
希尔卡莉：第七剧……
希尔卡莉：罂粟在哪里？
普雷曼：？
第七剧：……——！？
一个我绝对没想到的名字从希尔卡莉的口中蹦了出来。
希尔卡莉：你舌头上的标记，是罂粟留下的。
希尔卡莉：告诉我，罂粟在哪里？
第七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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